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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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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次可以說是巧合, 那兩次三次呢?

韓月影越長越像賀夫人, 連對海鮮過敏的癥狀也跟賀夫人如出一轍, 若說這兩人之間沒任何的關系,謝寧琛是一萬個不信。只是這其中究竟有何淵源, 恐怕還得問賀坤鈺。

賀坤鈺察覺到他的目光, 長長地吐了口氣,背著手往旁邊的花廳裏一站,眼神帶著追憶:“我在涼安任監察禦史時, 與你賀伯母還曾有過一個孩子。”

謝寧琛眉心一跳,漆黑的瞳仁驟然張大, 詫異地看著賀坤鈺。

賀坤鈺卻好似沒看到他的目光一樣,自顧自地接著說:“但你賀伯母生產時遇到了難產, 最後生下了一個死嬰, 我親手將她埋在了涼安的護城河下游。你賀伯母因這一胎傷了元氣,加之傷心過去,一病不起,後來身體也跟著垮了。”

那嬰兒生下來就是個死的,不能入族譜進家廟, 只能在外面葬了。後來, 為了避免妻子傷心, 他吩咐下人以後不要在妻子面前提起這孩子,久而久之,大家都忘了他們夫妻倆還曾有過這麽一個孩子。索性這年月嬰兒的死亡率極高,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夭折的孩子, 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。

謝寧琛聽明白了,對於此事,賀坤鈺自己也拿不清楚,他皺眉問道:“當時賀伯伯可在?”

賀坤鈺點頭:“當然在,玉蟬生產時我一直守在門外。”

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,妻子生產,他一直在場,沒道理能讓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動了手腳。

他至今還記得當時妻子疼了七八個時辰都生不出來,穩婆說是難產,他的心都揪了起來,過了許久,終於聽說生了,卻沒聽到孩子的哭聲。最後穩婆抱了一個剛出生就落了氣的孩子出來給他,說是因為在娘胎裏憋太久,活生生的憋死了。

這是他們夫妻心頭一輩子的痛,若不是韓月影的出現,牽扯出這麽多巧合,他壓根兒不願重提這樁傷心的往事。

頭一回聽到賀夫人的閨名,謝寧琛怔了一下,忽然呵呵笑了起來:“玉蟾離海上,白露濕花時!玉蟾,月影,倒是一對好名字。”

陡然之間聽到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詩,賀坤鈺下意識地糾正道:“錯了,你賀伯母名字裏的那個‘嬋’是嬋娟的嬋……”

剛念出嬋娟兩個字,賀坤鈺的心神一蕩,一個不敢相信的念頭像發了芽的種子一樣在心底瘋長。

旁邊的賀青雲開始雲裏霧裏,一知半解,這會兒聽賀坤鈺和謝寧琛討論了半天,總算弄明白了是什麽意思。他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,結結巴巴地說:“嬋娟也代表月亮,月影,月亮的影子,這……爹,小月真的是我的妹子嗎?”

母親生產時,他已經四五歲,能記住事了。不過到底當時年紀太小,這麽多年也沒人提起,他也漸漸將這個一面之緣都沒有的妹子忘記了,誰料峰回路轉,今兒竟會聽到這樣的秘辛。

震驚過後,對賀青雲來說,更多的是驚嚇,他喃喃自語道:“我……我差點娶了自己的親妹子。”

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,他就渾身發寒。若真這樣,他爹娘還不得氣死啊,他還有小月的一輩子都會毀了,他們這個家也完了。

經他一提,賀坤鈺也想起了這一茬,面色跟著一黑,渾身充滿了戾氣。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,這對他,對賀家,對他的子女而言,都太惡毒了。

賀坤鈺氣得渾身發抖,他咬緊牙關,壓制住心裏的火氣,吩咐道:“派人去涼安,一定要找到當時的接生婆還有在產房裏伺候的人,全給我帶回來了。”

事到如今,也只有找到這些人才有可能尋出其中的真相。賀坤鈺握緊了拳頭,轉身囑咐兒子:“青雲,此事在水落石出之前,萬萬不可張揚出去,尤其不能讓你娘知道了。”

妻子柔弱,賀坤鈺怕給了她希望萬一又讓她失望了,賀夫人會受不了這個打擊。

賀青雲明白此事的嚴重性,輕輕頷首應下:“可是……娘會不會懷疑?”

他娘又不蠢,畢竟巧合這麽多。

賀坤鈺當然清楚枕邊人細膩的心思,他揮揮手,示意賀青雲退下:“這事交給我,你就當什麽都不知道,別在你娘面前漏了口風便是。”

賀青雲只得一臉覆雜地退了下去。

屋子裏靜默了一會兒,賀坤鈺擡起精光灼灼的眼睛看著謝寧琛,問道:“此事,寧琛怎麽想?”

今天這個驚雷炸得他暈乎乎的,現在腦子裏都還是一團糊塗賬。有可能尋回女兒的僥幸和喜悅,但更多的是不安,這人究竟與他賀家有何深仇大恨,竟在十幾年前就設局害他。

謝寧琛往靠背椅上一坐,大大咧咧地問道:“賀伯伯心裏不是有了答案嗎?”

只要一懷疑韓月影的身份,這件事就太明顯了。韓月影拿來的那塊玉佩做不得假,她應當是韓鳳陽撫養長大的,這樣一來,此事定然與韓鳳陽脫不了幹系。

賀坤鈺冷不防被一個小輩說中了心思,搖搖頭,嘆息道:“老國公將你教導得很好。”面上暴躁張揚,實則心思細膩,洞察力驚人。

謝寧琛大大方方地承認了。

“桑嫗那天所做所為是鐵了心要毀了小月。她與你們無冤無仇,平日待小月也極好,而且那藥也藏在她身上有一段時日了,她那天的所作所為並不是臨時起意,而是早有預謀。而她,是韓鳳陽領回來照顧小月的人。”謝寧琛俊朗的眉目中浮起一抹與他年齡不符的老練,“況且,賀伯伯也是做父親的人,若是你養孩子,會舍得將孩子養得營養不良,發育遲緩嗎?”

賀家人便是有再多的不是,但韓月影在賀家的大半年是絕對沒有受到虧待的,從她急速抽條的身姿就能看得出來。不過短短大半年的時間,她就長高了許多,從一個女童的模樣長成了一個清麗的少女。

這個疑問藏在謝寧琛心裏許久了,他也與父親關系不好,父子倆一碰面就跟吃了□□一樣,一點就炸,說不上兩句話就開始爭吵,但是對於他的身體,奉國公也是極為關心。

以前不覺得,但他現在一想到初見韓月影時,她那副又瘦又小又黑的模樣,心裏就泛起一股細細密密的疼。他尚且如此,韓鳳陽身為父親,就不心疼女兒?別的做不到,讓她吃飽穿暖,休息好,總能做到吧。好好的一個小姑娘,養得跟沒人管的野草一樣,不但長得比實際年齡小多了,而且一到冬天,手上都是凍瘡,十根手指頭腫得跟香腸一樣,連他一個外人都看不過去了,韓鳳陽如何看得下去。

謝寧琛的猜測太過荒謬,賀坤鈺楞了許久,手發顫,聲音也有些不穩:“韓師兄這些年郁郁不得志,自己也過得不大好,他沒有餘力給小月提供更好的生活,這不是他的錯。”

聽到這話,謝寧琛笑了,琥珀色的眼珠子裏充滿了嘲諷的笑:“一個舉人,便是混得再差,總不可能連飯也吃不上。更何況,他若是沒銀子,怎麽滿世界的跑?吃飯不要錢?住店不要銀子?出門在外哪一樣的開銷都比待在家裏強。”

賀坤鈺被他說得啞口無言,他張了張嘴,苦笑道:“寧琛,你說得沒錯,這事確實是我先入為主的錯。只是,我與韓師兄情同手足,抵足而眠數載,他怎麽可能會……”

賀坤鈺苦笑了一下,餘下的話他說不出口。年少時的情誼最是單純珍貴,像是山澗的清泉一般,沒有摻雜任何的雜質,所以他從未懷疑過這個師兄。

但就如謝寧琛所說,有的事情經不起深想,一但深究,便漏洞百出。

謝寧琛見賀坤鈺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,明白他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件事。他轉而岔開了話題:“還有一事小侄還未來得及與伯父說。”

“但說無妨。”賀坤鈺打起精神看向他。

謝寧琛將賀青雲與秦笙笙的事情說了一遍,重點提起了秦笙笙在會試時出事,後來又完好無損地回來這件事。

他這麽一說,賀坤鈺就明白了:“你的意思,這女子別有所圖?”

謝寧琛頷首:“我先前也只當她是想找個有些地位的公子哥贖身,脫離苦海,但她早不出事,晚不出事,偏偏在會試的日子出事,這太巧了,巧得令人生疑。”

賀青雲的桃色緋聞,謝寧琛原是不想管的。但現如今看來,這些人針對的不只是賀家,韓月影也跑不掉,他就不能不管了。瞧賀青雲現在的樣子,根本沒懷疑秦笙笙,他若不給賀坤鈺提個醒,解決掉這個隱患,還不知會出什麽亂子。

賀坤鈺清楚,謝寧琛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。他沒料到素來令人放心的兒子會栽在一個煙花女子的身上,他沈重地嘆息了一聲:“也許是該讓青雲多歷練歷練了。寧琛,謝謝你告訴我這事。”

瞧賀坤鈺的樣子是準備親自動手了。他一動手,賀青雲與秦笙笙都不會是對手,不過就這麽將秦笙笙給弄死,也未免太便宜她了。

謝寧琛撫著指頭上的玉扳指,臉上浮起一抹壞笑:“賀伯伯且慢,這麽多事,單憑秦笙笙一個煙花女子哪搞得出來,咱們不如將計就計,說不定能釣出他背後的大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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